我看着今天圆月,觉得很难过。因为过些天就是在我生命里有重量的一天,我其实期待那天可以是圆月,至少能在那天给我一个圆满的假象。但是我没那个运气,只能现在看看那个圆乎乎亮着光的月亮给自己一点安慰。
好歹在我眼睛里圆过。
去年的哪天,我不记得,只记得我站在空旷无人的天台,抽了一整包烟,是我从开始抽烟就喜欢的金陵十二钗。
说什么味道,其实也没什么,淡淡的薄荷,比不过黄鹤楼冰8,甚至比不过那些带了薄荷爆珠的烟。
我不想细品,就这样吞到肺里,一根一根,不愿意仔细回顾。
冯豆子却不行,在我旁边永远不停歇的说着话。
他说别抽了,来聊天。
我不理他,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叼着烟吞云吐雾。
他在我旁边打游戏,输了就骂人不会打,赢了就贱兮兮的说别人菜。
我心想他这个菜逼,排位都是我给他打上去的,怎么好意思这么说别人。我最后还是没说出口,就这样听着他的各种情绪。
他玩累了,看见我还在抽,就说我给你唱歌吧,开始挑着歌从旁边跟着唱。
我也没听,就记得他五音不全,时不时还唱破音,骚扰我的耳膜。
最后他还是没忍住,把我手里的烟抽走,狠狠的抽了一口。
我说你别这样。
他瞪着眼问我他怎么了。
我也说不出来怎么了,只觉得他可怜。
打破僵局的不是我们之间的某一个人,而是宿管。
天台晚上要落锁,催我走人了。
我没理他,自己走了,最后一根烟留给冯豆子了。
打火机留在我身上。
从那之后我和他之间就遥不可及。
不是谁刻意疏远,是两个人都明白需要距离。
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打招呼,一样调侃,但是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
有一天,大概是快要入冬了,我还穿着薄薄的短袖站在天台,和以往一样抽着金陵十二钗,他又来了。
他这次没说话,没打游戏,没唱歌,只是在我旁边看着我。
我受不了别人的目光,只好用不长不短的头发遮着眼睛,问他怎么又来了。
他从来不是好脾气,张嘴就骂我,好多难听的。
全说到我心坎上。
我等他骂完,心里慢慢平静,因为我确实是他说的那样。
他虽然总不被别人看好,但是我却觉得他看我很准,比其他人准了千万倍。
我把玩着打火机,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。
他鼻子哼气,说哪里敢啊。
冷嘲热讽的样子我从小到大看多了,但是他的冷嘲热讽总让我觉得暖和。
我说别这样。
他问我,怎么了。
这次没有宿管打扰,我自己先走了。
什么都没留,一地的烟屁股。
因为我把整包都抽完了。
从那之后彻底断了联系。
是我先断的。
后来我听到别人骂他或者爱他,都觉得很好。
至少他还有重量,在别人心里有印象。
我也附和着点头或者不言语。
也说不出什么,我和他确实没什么,所以没资格评论什么。
后来遇到他是偶然,在街角碰到,他拎着宵夜,我要去买烟。
其实是他先看到我的,我走路不喜欢抬头,总要自顾自的走,撞到人了觉得不好意思,连忙道歉。
又听到他的冷嘲热讽。
我好像又活过来一样,很暖和。
坐在连廊的台阶上,他不由分说的把我的烟抽走了,拿了一根又丢给我。
我笑了笑,帮他把烟点上。
他不喜欢过肺,我看着从我眼前飘过去的烟气,说他浪费烟草。
他顿了顿,说总比你浪费生命强。
我明白他不是真正的怂包,所以在黑暗里看着他的侧脸,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。
对,比我强。
他踩灭烟头,站起来准备回去了。
我还坐着,等他走了就继续我的云雾之旅。
他站了两秒,等不到我起身,侧着身子看我,说他要走了,有没有什么话要说。
我愣在原地,脑子里什么都没有,空荡荡的,像是回到天台的那一晚,用空白抵挡他的所有骚扰。
我说,应该没有吧。
他转身走了。
背影多洒脱,比史塔克不看身后的爆炸还潇洒。
我懒得明白他想什么,也懒得明白自己在想什么。
任由时间流逝,等到宿管要锁门才走回楼道里。
看着网格门渐渐展开,我觉得我也饿了。
一阶阶走到宿舍,行尸走肉般洗漱好躺到床上,听着耳边的催眠曲,又是睡不着的一个晚上。
又想到他的背影,总是带着点稀疏的光。
我逐渐记不起来他的样子,因为我很忙,忙着忘记。
一点都不难,我的记忆从来不长久,这太好了。
可是他又突然叼着烟出现在天台,我看到的时候本来准备轻悄悄的走掉的,没想到他转头看到我了,看着我一只脚踩着门槛的样子。
我只好走过去,隔着距离站在那抽烟。
没事,只要不说话我就永远能当自己是透明人。
他又瞪着眼睛看我。
我这次识相,什么都没说。
他也长大了,什么都没说。
临走了把烟盒和打火机扔到我面前。
“苦,辣,下次换个甜点儿的。”
那天晚上也不是圆月,只不过我心里觉得圆满了。
他扔过来的那个烟盒里还剩一根,打火机擦出来的火苗也和他本人一样跳的老高。
我终于慢慢品了品,确实是又苦又辣,透着肺钻到我心里。
填满了那里缺着口的月亮。